写在前面：有谁会对过往的城市街巷吆喝声有所留意，并且能够用文字记录下来？几年前的春节期间，我的几位好朋友曾经模仿当年的吆喝声音，在微信群里相互语音，很有历史回声味道。可惜，当时的音频我没能够保留下来。

　　市声，汉语词典里被诠释为街市或市场的喧闹声，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这种喧闹却成了一种美好的回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住在长春的铁北，这里属于当时的城区边缘地带，再往北就出城了。我家又住在铁北的一条偏僻且十分冷清 的小巷里，由十几户工人、菜农家庭百十口人组成的一个居民小组互相为邻。地理位置偏，又远离闹市，所以平时我们这里显得十分冷清，唯有走街串巷小贩的吆喝声，打破了这种宁静。

　　出现频率最高的是磨刀的。“磨～剪子～来～哎！戗～菜刀！”常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一身黑衣黑裤，推个自行车，车上装着一个长条板凳，板凳的一头绑缚着几块磨刀石，车子上装着一小桶磨刀用的清水，来到院里，选个高处放好车，一边吆喝着，一边摆放家什。邻居的婶婶大娘纷纷拿出刀啊、剪子之类的交与师傅，一边磨刀，一边互相搭讪着闲话，不大功夫，几家的刀剪修磨完毕。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吆喝声里平添一份安逸。

　　“买的买来，尝的尝，牙膏皮子换香糖！”不用问这是收废牙膏皮的，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制造牙膏皮的材料多为铅、铝，虽然不属于贵金属，但也算“稀少”金属，所以上门收购牙膏皮成了一门职业。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能积攒一些用过的牙膏皮，积少成多，大的用途不敢说，换些个咸盐、酱醋还是可以的，吆喝中人们似乎掂量出节俭二字的分量。

　　“修～洋铁壶～哎！修～铁锅！”这位师傅声音十分高亢嘹亮，如果他改行做话剧演员，我敢说不用麦克，都可以让最后一排观众听清楚。居家过日子，来不得大手大脚，新十年旧十年，修修补补又十年，敲敲打打下，一口锅、一只壶又赋予了新的生命，叮叮当当声中中带来了生活的从容。

　　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当属卖冰糕的。大热的天儿，一丝风也没有，大人们背心短裤还热的汗流浃背，孩子们索性赤膊玩耍，只听得一声声吆喝自远而近，由小到大：“冰糕～来，小豆冰糕，奶油冰糕，三分的，五分的！”院子里孩子们像听了一道命令，齐刷刷的站在胡同口，等着卖冰糕的奶奶的到来。大人们再有不舍，面对孩子们眼睛里渴求的目光，纷纷解囊，也有一家两个孩子买一个冰糕，你“嗦勒”一口，我再“嗦勒”一口，平均分配，利益均沾；也有的家庭日子稍差一些，没有满足孩子的渴求，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别的孩子大口的品着又凉又甜的冰糕咽口水，渐渐远去的吆喝中留下是一丝丝甜意也有一丝丝遗憾。

　　诸多吆喝声中，有一种吆喝几乎人人都不能忘怀，就是收废品的，那时候叫“收破烂儿”，一台手推车，几条破麻袋，走街串巷的喊着：“破烂的～卖！收～破烂～！破瓶子、碎玻璃、破铜烂铁的换钱！”于是乎每家每户纷纷把废旧“破烂”拿出来换个一毛两毛的，吆喝声中折射出生活的艰辛。

　　有一种吆喝，如今的孩子们多数都不知道，就是理发的吆喝，严格说起来是响器“唤头”的吆喝：尺把长的一种铁器，用铁棍往中间使劲一划，便发出“翁～翁～翁”的声音，很大，很响，传的很远，独特的声音一听就是理发的来了，大人孩子立足门前，等着师傅走近。师傅肩上的木头箱子装着理发的工具，有理发的推子、刮脸的刀子，木梳，镜子等一应工具，还有刮脸专用的肥皂刷子。师傅蘸足了水，在肥皂碎末中使劲旋转几下，再往客人脸上反复涂刷，泡沫出来了，整个脸上几乎都被白白的泡沫所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京戏里的大花脸，师傅的手艺着实不赖，三下五除二，一个崭新的“头”就出来了，客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着，师傅看着手里的票子也微笑着，唤头声中平添几分乐趣。

　　在上世纪七零年代，长春三马路有一位卖鱼食的大叔，我印象颇深。他个子不高，微胖，黄净面皮，手里拎一个装满鱼食“小红虫”的小桶，边走边喊“活～鱼食！活～鱼食来！”清亮干脆，落地有声，强大的气场令人不容置疑。由于他卖的鱼食是活的，价格又合理，所以这一吆喝就吸引很多买鱼食的纷纷驻足，一单单生意就这么做成了，买卖双方都得到了满足，吆喝中透着些许惬意。

　　走进新时代，改革开放让百姓得到了大实惠，收入的提高使生活品质大大的改善。诸多的吆喝声渐去渐远，那天我听到楼下好像有吆喝声，仔细听来：“收冰箱～洗衣机，收电脑～空调！”我心中不免一阵感慨，仅仅几十年的光景，人们的生活的改变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吆喝声中见证了历史向前的步伐。

　　如今市声逐渐被各种媒体所替代，先是报纸做广告，后来就是电台，再后来是电视，直到如今的微商、直播带货等等，推销的形式五花八门、数不胜数，与儿时那种吆喝声相比，失去了某种魅力，也算是一种遗憾吧。

　　作者：严景有，网名行者老严，汉族，长春生人，长春作家协会会员。平素喜欢摄影、文学，偶有作品见诸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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