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表盘上,依然转动的时针,顽固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独自述说曾经的光辉岁月。而在这铺面的对过,一座运转了半个多世纪的老厂,也正努力在新路上稳步前行。

  时光的指针拨回到上世纪的最后一年,那时候,“41岁”的上海手表厂正值壮年,却仿若提前步入衰年,曾是“民族轻工业的骄傲”的企业,正一点点变得暗淡无光。“真正面临着内外交困。”坐在简陋的会客室里,上海表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倪海明感慨地回忆。

  1955年9月,上海几十家钟表企业的58位制钟和修理钟表的技师,成功试制出第一批长三针的17钻细马手表,从此结束了中国只能修表不能造表的历史。时隔三年之后,刚刚挂牌的上海手表厂推出了第一款A581型上海牌手表,当年的报纸描写手表上市时的盛况说,上海第三百货商店顾客盈门,试销的100只手表半晌就被抢购一空,还有一千多位顾客登记预约,“各地寄来询问的信件堆得像小山一样。”统计显示,从1955年成立到1994年,上海手表厂共卖出1.2亿只手表,上缴国家利税超过52亿元,最鼎盛的那几年,每四个戴手表的中国人就有一个戴上海牌。直至今天,很多上海“老克勒”还喜欢那款寓意“1958年第一款”的A581型上海手表,不过,相比于昔日一表难求的辉煌时期,现在,这种手表更多地指向了怀旧的意味。

  而到了1999年的上海手表厂,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光芒。像全国其他37家手表厂一样,企业沉睡在过去统购统销模式下,生产能力不加节制地“膨胀”,市场的胃口却早被撑得“消化不良”,加上90年代国门打开后,日本的石英表长驱而入,国产机械手表一夜之间全线溃退。那时的国内手表厂,库存积压严重,市场恶性竞争,大家都用低于成本的价格抛售存货,120元一只全钢手表,贱卖到十几块还没人要。

  这一年,上海手表厂宣布破产,随后进行股份制改造,时任副厂长的倪海明临危受命,就任改制后的上海表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当时面临的情况是,账面现金流为零,一堆银行债务,几乎是资不抵债,还有6800名在职和退休职工,眼巴巴等着领工资、报医药费。”倪海明回忆说,当时一个月光医药费就要140多万元。

  怎么办?军人出身的倪海明憋着一口气,“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闯一条新路。”倪海明深知,几十年工艺积累的上海手表厂,最大的资本就是技术优势,他拿着轻工业局支援的帮困资金,把有效的人员、设备组合起来,三个月内拉起了一支新队伍。彼时,全国38家手表厂都在生产同一种机芯,产品同质化严重,走时准确的石英表一来,国内市场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倪海明当即决定,集中力量研发多功能机芯,直接跳开国内市场,向国际市场进发。

  这一次,倪海明“押对了宝”。工艺复杂的多功能机芯大获全胜,3万只机芯给上海表业带来将近300万元收入,第二年的利润又一下子飙到1000万元。“国内机芯一只卖20元,我们的产品出口到国外后,一只定价115元,而其中成本也仅30多块钱。”

  倪海明领航的上海表业,每年保持1000万元的盈利。这样“不温不火”的效益,也许并不值得恭维,但在倪海明的理念里,他需要先让企业“活下来”,再等待一个新的世代的到来。

  自然,并非所有人都对这种发展模式叫好。在上海表业的盈利构成中,出口机芯创造了八成以上的利润,而“上海”牌成表仅占全部产值的5%-10%,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人以为上海牌手表已经消亡,这让那些对“上海”牌怀有深厚情感的人难以接受。

  倪海明这样解读上海表业的“代工模式”:“手表企业的发展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做机芯,一种是做成表。但无论做什么,最终的竞争力都靠品牌。”他说,内外交困的峥嵘岁月里,上海表业靠出口机芯突破重围,相当于一条长腿先迈了大步。当时一个最现实的因素是,董事会要求企业当年就产生利润,“而且必须是现金。”相比于成表10-14个月的资金回收期,机芯的周转期一般只需3个月,而且40%-50%的利润率远高于成表,盯着机芯出口的代工模式,成为历史条件下的市场选择。

  “不过,代工并不意味给别人做嫁衣。”倪海明正色说,上海表业研发的机芯走时精准,有些高端机芯不亚于瑞士名表,“上海”品牌在欧美二线制表企业中已很响亮。

  让倪海明信心倍增的,是上海牌陀飞轮机芯。这种摆脱地心引力的钟表调速装置,代表了机械表制造工艺中的最高水准,此前一直被欧洲钟表师傅所独掌。2005年底,为了庆祝上海手表问世50周年,上海表业在人民广场举办了一次大型活动,推出50只标价十万元的陀飞轮纪念金表,一开始大家心里都打鼓,这么贵的表卖得掉么?没想到,很快就被预定掉十几只,三个月内50只表全部卖光,“当时胆子太小,没敢多做几只。”

  实际上,做机芯风生水起的上海表业,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对成表市场的追求。“上海牌手表的品牌价值和情感积淀,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资源。”倪海明被人问得最多问题之一,是怎么用好“上海牌手表”这个金字招牌,而在他的内心,回归成表这条路早已经酝酿多时。“这几年机械手表的价值出现回潮,这对坐拥品牌资源和核心技术的上海表业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倪海明向记者透露,按照他的规划思路,未来几年内,上海牌手表的产量将逐步增加,“成表的比重今年要突破15%,明年做到20%,三五年后回升到五五开。”不过上海表业一位员工也透露,当年为了让上海表业轻装上阵,处理库存、退休职工医保等留守事宜都交给了另外成立的新世纪表业公司,而“上海”手表的品牌所有权也留在了新世纪所在的摩士达,现在,董事会对成表投入还比较谨慎,担心万一哪天品牌授权被收回。

  倪海明语气平稳地说,上海表业现在不急于冒进,他看好国内的中高端手表市场,也对自己的技术和品牌很有信心,他在期待一个好的时机下的战略合作者,“首先要有充足的资金投入,然后有现成的销售网络,再结合上海表业的机芯设计优势,上海表业将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纪。”

  “神舟七号”载人飞船升空后,航天员翟志刚首次出舱时所戴的航天表,其机芯就来自上海表业。“这种航天表对机芯的要求非常严苛,要在-80℃到100℃范围内正常运转,而一般的机芯在-40℃就停表了。”倪海明说,当时上海表业研制了几百个航天机芯,严格控制了机油、材料的热胀冷缩系数,使之完全不影响计时的精度,上海机芯也成为继欧米茄、伯爵之后,全球第三只装配航天表的机芯。

  倪海明津津乐道的还有,上海牌陀飞轮机芯的精度高、离散性小,修正范围仅在正负15秒之间,至少在短期精度指标上,已与瑞士名表相差无几。很多人曾非常惋惜,上海机芯这么好的品质,只卖到瑞士表的十分之一,实在是太吃亏了。倪海明却有自己的正面解读,他不急于一口吃成胖子,相反,他笃定地认为,“国产手表的生存空间,正是瑞士表创造的价格余地。”

  朝着瑞士手表留下的“十分之九”价格空间,上海表业打出了“时尚化”、“保值化“的牌。倪海明和中国金币总公司合作,推出了一款3克纯金浮雕表盘、1/20盎司熊猫金币作表壳的纪念金表,标价7000元——10000元,去年卖了3500只,今年预计还能卖出3000只。这款纪念表的热卖,让倪海明坚持让上海手表进入首饰行业,他知道,卡地亚、万宝龙等国际品牌,都是横跨珠宝首饰业,手表早已不单纯是一种计时工具,而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销售网络的症结,一度让上海表业困窘。尽管南京路上的亨得利专柜中,常有港台的客户慕名而来,但倪海明也坦承,上海表业的成表销量主要集中在上海,而上海至今还没有一家专卖店,“今年要开出一家专卖店,最理想的是今后再开5-6家。”他还谋划在北京、上海、重庆三地布局,通过与大的商业渠道合作,形成三点辐射的区域性销售网络。最近,倪海明又组织一帮新进大学生,筹建自己的网上销售平台,还与东方网的电子商务平台嫁接,把销售的触角主动伸到网上。

  过去,陀飞轮总与高级手表的概念绑在一起,而这个领域通常是欧米茄、宝玑等瑞士名表的天下。现如今,上海表业的产品线万的轨道双陀飞轮表,“这种技术放眼全球也处在领先水平。”倪海明说,他要打造一个有含金量的高档品牌,让消费者逐渐树立一个观念,那就是:上海手表也有高档表。

  不过,尽管总有人热心地鼓动,倪海明还是清醒地认识到,上海手表离国际品牌还有长长的路要走。“绝不是五年、十年的时间,而是要靠一代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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