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前,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拉着还没成家的我,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堂哥,父亲说堂哥是我大伯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我咬咬牙,答应了父亲的嘱托。

  堂哥今年66岁,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是奶奶的大孙子。父亲虽然是堂哥的叔叔,但也只比堂哥大了十五岁。

  堂哥八岁的时候,大伯就去世了,伯母之后改嫁他乡,她再也没回来过。奶奶年事已高,她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最终父亲揽下这个担子,把堂哥带在身边。

  堂哥脑子有些不太正常,父亲送他去上学,他直接跑出来,无奈之下,父亲只能时刻把堂哥带在身边。

  父亲亲自教堂哥认字,可不管他怎么教,堂哥最后只认识数字1-10几个数字,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别说写其他字了。父亲教会了堂哥认钱: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他都能分辨清楚。

  父亲说那会家家户户要出工分,堂哥那会跟着他一起去赚工分,换粮票,兑口粮。

  有了父亲的照顾,村里人也没人敢欺负堂哥,堂哥就这样一直跟着我们一家生活。

  不管什么时候,父亲都把堂哥带在身边,那会父亲是村里的村支书,父亲无论是出去喝酒还是出去干活亦或是下山去赶集,他都带着堂哥。

  父亲说他要让堂哥自己学会认路,让堂哥认识村民们。即便以后没有他,堂哥也能自己知道怎么下山来买东西,路上碰到熟人堂哥能跟人打招呼。

  堂哥比我们大,我很小的时候,田里的粗活重活儿都是堂哥帮着干得多。对于堂哥,父亲就像亲儿子一般没有任何异心。

  父亲说他也曾想过给堂哥找一门亲事,可很多人都嫌弃堂哥脑子不行。最终父亲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95年的时候,堂哥身体不舒服,父亲看堂哥不怎么吃饭,他急得不行,最后母亲和父亲决定送堂哥去山下的大医院里去看看。

  父亲带着堂哥回来的时候,我们家离山下有18公里远,下山还好,回家爬山就有些吃力。

  父亲拦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他和堂哥坐上去了。就在离家里3公里远的一个急弯的地方,拖拉机把父亲和堂哥甩了出去,他们俩甩到了路边的峭壁之下,等我们把父亲和堂哥送去医院后,父亲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住了一晚,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

  父亲临终前依旧担心堂哥的伤势,我骗父亲:“堂哥没事,他只是轻伤在打点滴。”父亲听了后,嘴角上扬。父亲很自责,他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堂哥,让堂哥受伤了。

  父亲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跟我说:“记住,以后有你一口吃的,就得有你堂哥一口吃的。这孩子可怜,从小没父母照顾。你大伯也就这点血脉在这世上了。”

  我哭着答应了父亲,父亲这才安详地离去。此时的堂哥还处于昏迷中,没有醒来。

  办好父亲的丧事后,堂哥出院回来了,他看到父亲的遗像后,嚎啕大哭了很久。母亲为了给堂哥补身体,把家里几只下蛋的鸡给炖了给堂哥吃了。

  村里有人开始挑唆堂哥:“你叔叔去世了,以后你就没人管了。”堂哥很坚定地回了他们“不会”。

  我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年分配了工作,为了给堂哥一些保障,我跑了很多地方给堂哥申请了五保户的名额。

  我们山上开发成了景区,我托关系让堂哥去扫马路,景区也为了照顾堂哥这个五保户,把工作给了他,工资一个月300元。平时堂哥还能捡些矿泉水瓶子攒着,到了一定数量他就挑下山去卖了。

  堂哥不识秤,又不会算数,他总被收废品的人给欺负。废品站的人给他多少钱他就收多少。有时候我问他:“别人给你多少钱一斤?”他说不知道。

  堂哥扫垃圾和卖废品的钱我让他自己保管。为了方便他存钱,我带他去村里信用社专员那开了个存折账户,并且告诉堂哥身上有一百块就可以拿去专员那,让他帮忙存了。

  母亲每天依旧按时给堂哥准备一日三餐,有时候旺季,母亲让堂哥把午饭带着走,因为旺季游客多,产生的垃圾也多,堂哥需要及时清理那些垃圾。每天按时把堂哥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

  堂哥从最开始的三百块钱一个月干到最后1500元一个月。最后因为堂哥年纪大了,领导找我谈话:“你堂哥年纪大了,按理说他干了近二十年了,我们不能辞退他,但是出于人身安全考虑,我们不得不做这个决定。下个月开始他就不能来上班了。”我理解领导的决定。

  没有上班后的堂哥依旧每天起早贪黑的出去了,他每天拿着一个大蛇皮袋子在路上捡空瓶子。

  几个在山上做零担生意的村民看到我后,告诉我堂哥为了捡游客扔在围栏外陡峭壁上的一个空瓶子,徒手翻过去了。

  听了邻居的描述,我胆战心惊,回到家后我找堂哥谈话:“哥,你要去捡瓶子我不反对,但是你不能去太危险的地方。那地方那么陡峭,你为了一个空瓶子,万一人掉下去了,可就粉身碎骨了!”堂哥听了嘿嘿傻笑一下说不会。

  一天,堂哥突然很郑重其事地找我,他突然跟我说:“弟,我问了村里领导,我够条件去敬老院。我现在年纪大了,每天爬山去捡瓶子有些走不动捡不动了。我不想拖累你们,你帮我联系一下敬老院,把我送去吧!”

  听了堂哥的这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他虽然头脑不怎么灵活,但他心地善良,还事事为我着想。我安慰堂哥:“哥,打我出生你就在我们家。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了。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父母生的,但这么多年一起生活,我早就把你当亲兄弟了。我答应过我父亲,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这个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哥你一口吃的。你哪都别去,就跟我们住一起。”

  堂哥听了默默红了眼圈。儿子准备结婚的时候,我特意给堂哥置办了一套新衣服,因为他是儿子的大伯,必须穿得体面一些出席。

  婚礼前一天,堂哥找到我,他递给我一个已经破旧的存折,我打开一看,里面的存款余额惊掉了我的下巴—21万多。

  堂哥告诉我:“自从我扫地后,工资一分我都没花,捡瓶子卖的钱,退耕还林还有村里的绿化钱都在这个折子里,我平时吃你们的用你们的,三病两痛也是你掏钱给我治。我没啥给你的,就这些钱给你。侄子要结婚了,你肯定要钱。我留着这个钱也没地方花。”

  我拒绝了堂哥的礼物,安慰堂哥:“供你吃穿用度是我应该的,给你看病也是我应该的。这些钱你拿着,万一你要花钱呢?你的五保钱我每年还给你存着的呢!你自己好好收着。”

  堂哥以为我是看不上他的钱,急得哭了。我让堂哥把存折好好收好:“哥,有你这份心意,小弟我心领了。我们还用不着花你的钱,我有能力养咱们一大家子。往后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你不用多想什么。你也不用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只要我们夫妻俩不嫌弃你,管别人怎么说呢!”

  只是堂哥的这个举动让我既惊讶又感动。他虽然不像正常人一般,却依旧有一颗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