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旧衣处理问题再次引起社会关注，红十字会对意欲捐赠的市民重申“拒收旧衣服”，因“处理成本过高”，彻底阻断了旧衣服的捐赠之路。最后，旧衣服的出路似乎只有扔掉或者当废品卖掉。根据中国资源综合利用协会的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我国纺织品生产量达4300万吨，扔掉的旧衣服约有2600万吨。
这些旧衣服最后去了哪里？有关部门称，大部分作为垃圾掩埋，然而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情况并非如此。目前，在一个相当成熟的产业链的运作下，大量旧衣服成为“出口商品”漂洋过海。以前，这个行业主要集中在广东等沿海地区，但是随着网络销售平台的建立，产业链从去年开始发展迅猛，遍及全国，发旧衣财的公司已经由原来的几十家发展到千余家。
你今夏淘汰的牛仔裤，有可能明年穿在某个非洲人身上，一条日渐繁荣的地下贸易渠道逐渐浮现，而其合法性仍备受争议。
“收旧衣服吗？”记者提着一袋换季整理出的旧衣服，问小区附近一个常年收废品的大爷，“收，不过价钱很低，只能当废品论斤卖。”“这些衣服买的时候都很贵的，而且还很新。”“那没办法，旧的脏的人家收购站还不收呢，你要有人送就留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堆衣服最后以一公斤3毛钱的价格卖给了大爷。
从大爷口中，记者得知，他们的废品都卖给宣武门附近的一个废品收购站，在那里集中打包处理，发到更大的废品收购点。当记者来到这个废品收购站，发现几名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把捆好的废品装到一辆大卡车上，车上已经堆满了硬纸板、塑料瓶子等，但是并没有发现旧衣服的踪迹。
找了一圈之后，记者在收购站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发现一个人正在一堆旧衣服中间挑挑拣拣，记者以询价为由和这名工作人员搭讪：“这些旧衣服你们多少钱收？运到哪儿？怎么处理啊？”“四毛钱一公斤，好像是运到天津一个收购点。”记者有点诧异，因为此前了解到，北京的废品一般是运往京郊的几个大型废品回收中心，在那里分类处理之后发往全国，为什么这些旧衣服要和其他废品分开处理，单独发送呢？
“他们价钱给的高，听说是专门回收旧衣服的公司，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收，以前都不收旧衣服的，实在卖不上价钱。”“他们收旧衣服做什么用？”“不清楚，可能是回收废料吧。”记者看到他把旧衣中的牛仔裤，面料比较好的夏季衣服挑拣出来放在一边，“既然回收废料为什么还要分类呢？”“这是他们公司要求的，不分类的叫做‘统货’，价钱低，分类再卖，价格高一些。”在软磨硬泡下，这名工作人员把天津这家专门回收旧衣的公司的名称和电话抄给了记者。
记者把电话打到天津这家回收公司，称手头有大量旧衣服打算出手，询问公司的收购价格。接电话的是一名姓林的业务人员，他表示：“现在价格都很透明，你自己可以在网上查到，主要还是看货品的质量，差别挺大的。”记者表示刚开始做这项生意时间不长，希望多了解一下行情，对方给记者发了一个网址，称可以在上面查到各类货品的报价。
记者看到，这是一个做再生资源交易的网站，上面有废金属、废塑料等各种再生资源的报价，“旧衣服”这一项也在其中，报价包括“旧衣服统货400元至1200元/吨”，“二手时尚牛仔裤800元至4000元/吨”，“夏季旧衣服800元至4000元/吨”等多个种类，还有专门收夏季薄料旧衣服，报价最高，为3000元到5000元一吨。
“为什么报价的上下限浮动这么大呢？”记者问，“所以我说关键要看货品的质量，你这样问价格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什么样的旧衣服收购价格高呢？”“要是按照种类，牛仔裤、夏季衣服，还有胸罩是最受欢迎的，价格自然高。如果是按照质量的话，就要看你处理加工得是不是到位，买家现在越来越挑剔了，有一点问题就会压价。”
记者表示希望学习一下旧衣服如何加工才能卖出高价，林业务员很热情地介绍起来：“首先是要分类，分拣员将旧衣服分为三类，一类是较新的，可以直接处理；一类是较旧的，会进行翻新处理后再利用，另外最后一类是没有利用价值的。”
由于夏季旧衣服行情最好，分拣员会把夏装挑出来，未破损的衬衫、T恤、裙子会经过消毒处理后单独打包处理。“而相对旧的衣服，我们也会进行缝补翻新，比如，裤腿破损的牛仔裤，可以直接把裤管剪短，磨损了袖口的短袖衬衣，经过修改后，变成了无袖背心。”
“衣服还要进行清洗，旧衣服上经常会有污渍，无论是血渍、奶渍、尿渍，还是油渍、药水渍、墨水渍等，处理越及时，去污渍的效果越好。相反，拖延的时间越长，去污渍的难度越大，脏衣服卖价肯定高不了，洗的时候衣服还不能脱色或者洗花了，影响价格就得不偿失了。”
处理旧衣服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消毒，“我们是用臭氧，一次20分钟，一天8小时可以消毒5吨左右。”“如果没有条件消毒怎么办？”“消毒的成本确实很高，据我所知，很多小公司根本不消毒，但是价格会受影响。”
处理好的旧衣服卖给谁呢？林业务员表示，现在是“有货不愁买家，旧衣服的行情越来越好，在网上发布供货信息，坐等买家上门就行了。”在他的指点下，记者登录了某旧衣服网的网站，买家和卖家的供求信息都发布在上面，各种信息琳琅满目不断滚动，看上去很活跃。
记者看到，从网站注册会员的地址显示，从事旧衣服回收产业的公司主要分布在天津、河北、山东、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南方居多。林业务员表示，“原来北方做这个生意的很少，都集中在广东沿海，因为他们有出口贸易的渠道，现在网络交易平台建立之后，全国都开始做这个生意了，有钱大家一起赚。”林业务员所在的这家回收公司，在天津属于规模很大的，可是和广东的一些公司比起来，就不算回事了。“我们一般最多收购50吨为一批出货，再多就超出我们的处理能力了，广东那些公司一批就要收购300吨到500吨，还有上千吨的。”他们公司的“下家”正是一家广东的贸易公司，“专门做旧衣服出口贸易的，据说做了很多年了，采购量很大。”
据他讲，旧衣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口，中国即使很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人要旧衣服，而北方的旧衣回收公司都属于“新手”，基本接触不到国际买家，都是通过广东的贸易公司出货，“我们的出货价格比较低，钱其实都让广东人赚了。”
该网站的创始人方晓东证实了这一说法，“各地旧衣服的价格标准并不一样，河北旧衣服统货(未经分拣处理)每吨大概在300元至600元，浙江每吨大概在1200元至1800元，而同样的货在广州大概每吨2000元至3000元。一般来说，沿海港口城市的价格高于内地城市。”他还表示：“2012年之后，旧衣服买卖行业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突然爆发。2010年，当时市场上做得比较好的只有27家，而现在在我们网站上注册的就有1500多家企业。”
一件旧衣服辗转多个回收公司，被翻新处理，从北到南逛了一圈之后，最终的目的地是出口到国外，“中国的旧衣服很大一部分出口到非洲。”方晓东表示：“我们网站的每天访问量中，几乎有15%的访问来自非洲。”这个数据的采集主要根据访问者的IP地址。除此之外，记者在国际订单中还发现了来自巴基斯坦、越南、菲律宾等国家的采购信息。
国外的旧衣购货商曾经是炙手可热的资源，以前基本垄断在广东贸易公司的手中，现在有所改变。“非洲的旧衣服收购商在网上‘踩点’，他们会直接在网站上跟‘上游’卖家联系买货。”方晓东说。
据了解，因为国内没有相关的标准，目前这个行业是按照国际市场上的惯例，出口的二手衣服分为A类、B类、C类。A类的衣服成色比较新，量少，最受欢迎，价格也比较高。B类成色一般，数量最大；而C类就不太好卖。记者了解到，出口一吨二手衣服的价格，大约在5000元至8000元，成色和配比不同，价格相差也比较大。从天津回收公司给出的一公斤4毛钱(一吨400元)的收购价，到走出国门，一件旧衣服的身价翻了10多倍。
然而，这个生意虽然红火，在中国却完全属于灰色状态。被称为“洋垃圾”的进口旧衣服在中国禁止销售，但目前还没有有关二手服装出易的相关法规。
有需求，有市场，有产业链，却没有法规，没有管理，没有行业名称，旧衣服的重生之路前途未卜。J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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